深秋时节,一位住在乡下的朋友邀我到他家小住,我自然欣然前往。朋友家地处舜皇山深处,门前清流涓涓,屋后竹影婆娑,青山绿水之间,确是修身养性的绝佳去处。晚饭过后,趁着些许酒意,朋友神兮兮地问我:“老张,有没有兴趣去一个地方?”他道出一个很雅致的名字——“听月溪”!我说:“月还能听么?”朋友并不解释,只是说“你去了就知道了。”于是,我们便踩着溶溶月色,去寻访所谓的“听月溪”了。
其实所谓的“听月溪”只是宛延在山谷中的一条幽美的小溪。两岸悬崖壁立,虬藤繁枝攀援其上,当空已被参天古木交错遮掩,只剩细碎的月影轻轻筛落下来,惊扰满溪浅浅的清波。山月孩子似地引着我们在这光与影的通道中缓缓穿行。“寒衣步月踏花影”,我不得不惊叹东坡诗境的神秘了。当我们将临溪水尽头,正觉山穷水复之际,前面豁然开阔、明亮起来。一帘巨大的多重瀑布悬挂在前面悬崖上,在月光下闪着平和的清辉。瀑布下是一片大水潭,水面平静如镜。朋友兴奋地喊:“到了,到了,听月溪到了!”
我们在离瀑布二十多米的地方坐了下来,看着那银帘似的瀑布。也不知它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,居然纤尘不染,卓尔天成。让人肃然敬佩的是她的朴实、实在、清纯与不争,日复一日,夜复一夜,年复一年,平平常常,不急不躁地流过来,流成了“一溪明月”,流向远方。我想,或许这是山月的一种形态,一种体现罢。
那泓水潭也并不深,水质异常清纯,无数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静伏潭底,在山月的拂弄下,粒粒似跳动的玉珠。在大部分的时间里,那一潭山月是淡泊宁静的,总让人品味出一种“松排山面千重翠,月点波心一颗珠”的韵味来。只有当清风徐来,那一盘满月才和着风的节拍,踩着轻盈的舞步,轻轻跳动,缓缓向四周划开去,又缓缓聚拢来,复归于宁静。这大概是月的一种品格,一种风度,与世无争,随遇而安。
“听月溪”是一首优美的“月光奏鸣曲”,是来自天籁的智者的歌吟,是得道高僧孜孜不倦的警世梵唱。她的超然脱俗处在于:清纯如处子,不争如梅兰。人置身于这种氛围中,心中只有流水月唱,和风鸟鸣,如老僧入定,心地一片澄明,哪里还有功名利禄、荣辱得失这些俗念和烦恼呢?
听月,其实是一种解脱,一种发泄,一种情绪的宣染,一种灵魂的安慰。所谓“听月溪”无非是一种氛围,一种载体,这就象世上本没有神,信的人多了也便有了神一样,不外乎信仰而已。参悟了这一点,则天下无处不可以听月,无处不有“听月溪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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